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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要搞杜李杜。也搞名著同人。神话,广义名著。

为情

OOC


这是一间很俗的房间,主色调用了桃红色和粉红,而且进店的门是塑料珠帘门,进房的门后面又是一道塑料珠帘,三面靠墙的床竟然又坠了一整面的塑料珠帘。一道又一道,他走在前面,珠帘在风中碰撞的吨重的声音盖住了身后的脚步,他撩开帘子,珠帘轻轻地打在紧随在他身后的人身上,力度太小,像一种调情。李白在他身后把门关上,他转身,只瞥见关上的门上挂着小爱神拉弓射箭的毛绒摆设,李白上前吻住了他,手指抚摸过他的脸颊,那里有他未曾意识到的流了一夜的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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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从北京一路坐高铁到济南,买的是站票,两节车厢中间。他坐在别人的行李箱上,膝盖上放着一束向日葵,随手买下的,要去带给李白。偶尔有高大美丽的乘务员在他身边短暂地作停留。这时是晚上9点钟。

 

“我老家门口就种了一大片这花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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乘务员有点害羞地对他说。她推着手推车,穿着高跟鞋,一路叫卖,端茶倒水,在这两节车厢中间稍稍歇一会儿。两段生活里夹了一段生活。就这一会儿足够她瞥到他膝上的向日葵,兴许也瞥到了他年轻、英俊、忧郁的面孔,他原本正往窗外望。

 

杜甫连忙回头,挤出一个笑。他是真心待人的人,但是他此刻满心忧愁。

 

“是么,您老家在哪儿呀?”

 

“河北。”乘务员也笑了一下,怅然若失地。好像那笑容还没来得及消失,她又推着小车走了,到另一个世界去了。杜甫还能听见她叫卖的声音,一旦知道了一个人从哪里来,你就能听出那个人普通话下的唇舌真正习惯的方言,至少对他来说是这样的。其实他们正经过河北,但是在这个省份不会停留。他知道她们这行的规矩,乘务员要跟车到十一点,跟到济南,再回北京,两趟。她今晚大几率回不了河北,也许她的家早就不在那里了。他和她短暂的相遇里有过一瞬间重叠的怅然若失。

 

窗外,河北像那个高大美丽的乘务员匆匆地从掠过了。那是一整张平原,像铺开的马皮。田野皮实,毛茸茸,黑暗里闪露水的光泽。主人爱他,舍不得他就逝去了,把他用这样的方式留下来,还可以抚摸他额头的绒毛,亲他的鼻与吻。马,杜甫想过,如果他生在有马的时代,他一定很爱马,真堪托死生。河北,埋了很多马的白骨和腐烂的马皮,在他出生过的一个朝代,伤痕累累的马尸上现在开满了向日葵。在现代之夜里,他乘着高铁穿梭过排成细细一排的速生林,比列车高,列车在其中就像古时候人穿梭在芦苇里似的。他想象到那是一只带有硬茧的手,大拇指撇开,其余四只指头拢在一起,重重地穿梭在鬃毛里。很爱马的人,爱这样抚摸马儿,用嘴唇和胡茬蹭马儿的绒毛,使他们温顺,向他们耸立起来的耳朵灌进低语。他想李白,不能不想,他大他十一岁,他很有才华。他被糟糕地、恶劣地对待。被流放了,但像个帝王一般地走过这片马皮一样的土地,一路走一路高歌地走到山东那头去迎接大海和大山。也许他像骑着马一样驱使他脚下的土地载着他不曾浊重的灵魂行走。而杜甫想念他,意图追随他,在这个夜里,乘上这列快车,委托现代已惊人的速度送他去追赶他。这速度是一个半小时,二十一世纪上半叶。北京,济南。

 

然而特快列车邂逅一片典雅的水田,风行在堤上,两侧嵌在低地上的池塘像暗夜里的镜子一样闪闪发光,但是比镜子灵动,应该是自己蕴含着光芒,顺着他的比喻,如同马儿的眼睛。李白也夸赞过他,说他有一双马儿似的眼睛,那么,李白会见过马儿的眼睛在黑夜里闪闪发亮的样子吗?他是等到这一刻,等到在这黑夜偶然与这片仿佛在等待着、或者渴求着什么般的水,才有些懂得李白的比喻。这样的美,使他的眼睛略微有些湿润了。他觉得自己至少得趁夜里去找他。

 

他不知道李白知不知道他的心意。今年早些的候,李白还在北京逗留,仿佛不晓得有人要他走似的。六个月,整整六个月,他在酒馆,独立书店,路边摊和人均几千的私人菜馆里和朋友们开谈阔饮,每每有诗作流传。有一次偶遇李邕带着新招的研究生们吃饭,把他从人群里找到了,带他出来和他的朋友们吃饭,不顾李邕调侃(但是他终究不知道李白是怎样和导师说他的),殊不知杜甫不是要他做自己的贵人。当然,他拒绝不了李白的善意,很难有人能拒绝他,或者杜甫贪恋坐在他的副驾驶座位上。只是有一次,在酒桌上,他没有克制住,竟然让自己喝醉了。他不敢去回忆那个晚上,以至于他全然忘记了那天吃了、喝了、聊了什么,也不敢回忆自己因何而醉。但是他记得后半夜,大家开始为谁醉了谁没醉哄吵,于是有人提议倒背字母表,激起一片酒气熏熏的大笑,他也握着酒瓶吃吃地笑,后来有一个人毛遂自荐,断断续续地念了16个字母。稀稀拉拉的掌声和口哨声响起,又有人碰杯,提议倒背主人(李白)的诗,大家又大笑起来,而他忽然坐直了身子,捻了一首就当场倒背了起来,背完又背了一首.....他是真的不敢想象当时自己的样子,因为碎片般的记忆中,只有李白望着他,似笑非笑地抿酒的神情。他大概是秋天快结束的时候走的,临走之前给杜甫捎了信息。两个星期后他买了这张车票。

 

他忽然产生了极强烈的折返的欲望。他的心在安静的动车上砰砰跳响,华北的平原也安静着倾听他这一刻的心跳,然后,他们跨了一条无形的边界、进入了山东。他握住手中的花,闭上眼睛,深呼吸。手表告诉他车程还有半个小时。

 

插个嘴,杜甫,得说此刻他确实还不知道自己的命运,这一年的他想的是自己的人生中太早地错过了很多东西。先是母亲的爱,她走的太早了,让他太早当了兄长(李白说自己有十一个哥哥,他是第十二个,他的十一个哥哥被继母变成了天鹅;他14岁前都不会说话,天天给哥哥织荆棘做的衣裳);他有成才的心和背景,从小成绩一路高歌猛进,本科读计算机,代码按独一种韵律写,结果硕士没考上,那时他还有父亲,父亲让他到处去走走,父亲也走的太早了。没来得及看见他考上了文学的研究生。但是,他明白他考上的时候李邕欲言又止的表情代表什么,他绝不蠢。那些聚会散后,也有人悄悄一把拉住他,低声恳切地说,年轻人,别跟李白混,他不行啦。他从没忘记过和其他研究生(都比他小五六岁)时不时的聚会,和那些酒席不同,年轻人,眼睛里对未来的迷茫和恐惧多么透明啊,他们的脆弱像暴露的神经突触敏感地察觉到了什么。得说,杜甫其实应当珍惜还能看得见这些他熟悉过人们的时候。可是这一年对他来说特殊,他陷入了爱河,从来没有这样强烈的感受到,这一次自己不能错过。

 

山在飞速地后退。城市在飞速地后退。他在飞速地往目的地下坠。

 

他就这样双手空空地到达他所在的城市,也许他牵着一匹马,也许他披上了马皮。他下车的时候才和一个年轻人借了手机,给李白打电话,他和那个有礼貌的陌生人站在站牌下。李白沉默了一阵。

 

“我什么都没带。”

 

“带了一束花,可是我留给别人了。”他说。

 

山东是没有北京冷,可他穿的还是太不计后果的少了。李白来接他的时候,不由分说地就牵他的手,一片冰凉。他们从未做过如此亲密的动作。打车时李白把他塞进后座,自己也坐进去。司机的电话号码显示他是个南方来的打工人,果然不善言辞,只把一首有年代感的南方情歌放得对面车道都听得见,李白拍了拍他的手,他忽然涌起一阵委屈,他说:

 

老师,我想......

李白说,我知道。

 

不是,我想,他的声音更低了,低到已经听不清。由后到前传来一串令人怒向胆边生的喇叭声,后面的司机一边超车一边按喇叭一边探出头大骂声音开得这么大云云,没想到寡言的出租车司机立即用一个非常肮脏而且没在北方生活过个把年的人绝对没有听过的词反击了回去。

 

.....

 

我知道,李白握了一握他的手。真糟糕,他真知道了,因为只消那一握的力度、触感和,一只手能传递的所有情绪,李白就传递出了一个完全不同的意思。一个来自夜的回应。司机口吐秽言之后回头,用憨实的声音说,刚才还没来得及问,两位去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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